朱高煦缓缓转头,看向自己身后的三千精骑。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百战老兵,是大明最精锐的骑兵。可朱高煦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。把他们拉上去,结果不会比那些罗刹人好多少。或许……是时候换个活法了。他不是怕死,他只是忽然明白了,时代变了。而他,必须在新时代里,为自己,也为身后的这些人,找到一条活路。雪原上。奥列格在一小队亲卫的簇拥下疯狂逃命。他的肺像个破风箱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。肩胛骨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,但他求生的意志强撑着他。只要逃回草原,只要给他时间,他一定能……奥列海外强中干的思绪被一阵马蹄声打断。他抬起头,模糊的视线里。前方不足一里地,出现了一支小小的队伍。大概一百人。他们没有骑马,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雪地里。奥列格的亲卫队长精神一振,拔出弯刀吼道。“冲过去!杀光他们!”在他们看来,这不过是明军零星的拦截部队,螳臂当车。他们还有三百多骑,足以将这百十个步卒碾成肉泥。可奥列格的心却沉到了谷底。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些人手里拿着的东西。和山坡上那些人手里的一模一样!周悍抱着臂,站在队伍的最前方。他看着那群仓皇逃窜的罗刹骑兵,看着被簇拥在中间,浑身是血的奥列格。直到距离拉近到一百五十步。罗刹亲卫们已经开始加速,准备用马蹄和弯刀将这支小部队撕碎。周悍抬起手,然后猛地向下一挥。“开火。”没有惊天动地的呐喊,只有两个冰冷的字。下一瞬,一百支火枪同时喷出烈焰。冲在最前方的罗刹亲卫,连人带马,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。墙只会让他们筋断骨折,而这道雷鸣,却将他们撕成了碎片。鲜血与碎肉在弹雨中爆开,为洁白的雪地点缀上触目惊心的红。战马悲鸣着倒下,骑手们在半空中就被打成筛子。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,就变成了破烂的血肉口袋,重重摔在地上。冲锋的队列,就像被橡皮擦抹过一样,凭空消失了一大块。后面的亲卫队长瞳孔缩成了针尖,他想勒马,想转向,想躲避。可是在高速冲锋的马背上,一切都晚了。第二轮齐射。又是一声雷鸣。这次,轮到了他和身边的卫队。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膛炸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。强大的动能将他从马背上掀飞出去,在空中翻滚时。他最后看到的,是那个被众人护在满脸绝望的大帅。奥列格的世界里只剩下嗡鸣。他只看见自己的勇士们,那些草原上最雄壮的苍狼。在一百步开外,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成片成片地屠戮。他想要求饶,想大喊,可一发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喉咙,带出一蓬血雾。紧接着,更多的子弹钻进他的身体。胸口、腹部、大腿……剧痛如同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。他从马上栽了下来,沉重的身体砸在雪地里,溅起一片冰晶。他最后睁着眼,视线模糊,看到的只有一片灰蒙蒙的天空。长生天……真的抛弃了他。仅仅两轮齐射,三百多名精锐的罗刹亲卫,便彻底从这片雪原上消失了。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尸体与哀鸣的垂死战马。周悍面无表情,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刃。他迈步走向那片血腥的屠场,脚下的积雪被鲜血浸染。径直走到奥列格的尸体旁。这位不可一世的雪原之王,此刻双目圆睁,死状凄惨,身上的黄金甲片也崩飞了好几块。周悍蹲下身,抓住他花白的辫子,手中的短刃干脆利落地一划。一颗头颅被他提在手中。他站起身,将首级放进一个早已备好的皮袋里,扎紧袋口,甩到背上。做完这一切,他抬起头,遥遥望向远处那片山坡。仿佛在无声地宣告。任务,完成。……山坡上,死一般的寂静。朱高煦身后的三千精骑,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。此刻却都像被扼住了喉咙的鸡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他们的眼睛死死盯着山坡下那片刚刚发生过单方面屠杀的雪地,脸上的表情,是震惊、是恐惧,更是无法理解的茫然。“王爷……这……这是什么兵器?”一名副将声音干涩,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。另一名脾气火爆的将领张豹,则是涨红了脸,猛地拔出腰刀,怒吼道。“王爷!他们就一百人!我们三千铁骑冲下去,定能将他们碾成肉泥!”“碾成肉泥?”朱高煦缓缓转过头,他的眼神冰冷得像漠北的寒风,没有一丝温度。“就像奥列格那三百亲卫一样吗?”张豹被他看得一个激灵,握刀的手僵在半空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三百精锐罗刹骑兵,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。就在不到二十息的时间里,变成了满地的碎肉。他们冲下去,结果会有任何不同吗?只会让这片雪原上的尸体,再多上三千具。朱高煦抬手,一把按住张武拔刀的手。用力将刀推回了刀鞘,发出“仓啷”一声闷响。“所有人都听着。”“没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许动,违令者,斩!”朱高煦的目光重新投向远方。罗刹人的大军已经彻底溃散,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狼。此刻正像没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。若是换做以前,这正是痛打落水狗,扩大战果,赚取军功的最好时机。但现在,朱高煦心中没有半点追击的欲望。打扫战场?收缴战利品?毫无意义。他静静地看着周悍那支百人小队,不急不缓地打扫完战场。将所有金属弹壳一一捡起,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。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远方的山林之中,消失不见。从始至终,他们都没有朝朱高煦这边看一眼。这无声的蔑视,比任何挑衅都让朱高煦感到刺骨的寒意。直到确认对方已经走远。朱高煦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那口气在严寒中凝成了一团白雾。“我们……也走。”他拨转马头,声音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。“王爷,我们就这么走了?那罗刹人的营地……”有将领不甘心地问。